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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人很懒什么都没写

逃离制造业的年轻人,去送外卖了

已有 122 次阅读2021-8-6 12:35 # 大神分析

数不清这是第几次,莫超庆幸自己离开了电子厂。


在厂里,他负责处理设备报警信息。20台机器大约摆了五六十米长,平均每台机器五分钟会报警一次,他要来回查看处理,还要两班倒,每天微信步数都超过三万。莫超说,那是个“每月给5000块都不会再干的活”,“我再也不进厂了,饿死都不要进厂”。


莫超今年18岁。半年前,他从一家电子厂离职,和许多曾经的工友一样奔赴外卖行业,在东莞工作。


莫超在这里如鱼得水,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,他已经清楚掌握了成为一名骑手的潜规则。哪家店出餐快、怎么抢顺路单、怎么躲交警,他比老骑手还要清楚。


今天收益不错。莫超算了算,白天和晚上加起来,他跑了48单外卖,赚了三百多块。这是他一天最兴奋的时候,收工、查看进账金额,赚够了三天的生活费,他就可以躺三天再出来上班。


当骑手,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。莫超强调说,必须得是众包骑手,不是跑专送的,专送需要按时按点上班,跟在厂里没什么区别,算不上自由。自由,对莫超这样刚走出社会的年轻人来说意味着一切。


葛较瘦和莫超不一样。他眼里没有累活,只要能赚钱的都是好活。


初中毕业后,葛较瘦进过电子厂、卖过香蕉、做过房产中介,送过快递,但都没干满一年。今年是他当专送骑手的第五年,在这个他觉得有些被妖魔化的行业,葛较瘦过上了深圳月薪上万的生活。


“从厂里出来跑过外卖的,谁还会进厂啊?”葛较瘦回忆起在电子厂里扭螺丝的日子,他一天干满11个小时,一个月最多也只拿过2800元。这是一份即便是在2014年也有些窘迫的工资,再加上电子厂环境差,难找女朋友,他再也不会回去扭螺丝了。


制造业工人流失,外卖行业成为了吸纳主力,疫情的爆发加剧了这种流动。根据2020年美团骑手就业报告,美团超过250万名骑手中,有近四成来自制造业工人,是骑手的最大来源,其次是小生意老板、销售和建筑工人。


对身上没有学历和技能的莫超来说,外卖行业意味着金钱和自由,几乎能满足年轻人对工作的一切要求。而工厂恰恰是它的反面,钱少、活多、被管束。


年轻人都去送外卖了,制造业不得不开始自我调整,但年轻人似乎很难再回去了。


“努力就可以月入上万” 


莫超进过二十多个厂,磨机床的、制衣的、做模具的。他干普工,有些厂能呆满一个月,有些厂干几天就会提桶跑路。离开的原因有很多,会骂人的组长,不分昼夜的劳动强度,没空调的员工宿舍,冲鼻的机油味道,还有很难喂饱自己的工资。


众包骑手是莫超干得最久的职业。这是一份几乎没有什么门槛的工作,只要办一张健康证,有一辆电动车就能入行。想跑就抢单,不想跑就躺平,没有约束。每天有收益进账,这比在工厂被中介公司压工资踏实。


莫超讨厌被约束,这也是他离开云南老家的原因。送外卖的时候,他最享受红绿灯切换时的那几秒钟,他会看看周围有无交警,然后扭大油门向前冲。


众包骑手的工资日结制度能够满足年轻人的迫切需求。葛较瘦回忆起自己最意气风发的一天:“有段时间特别想赚钱,我就猛抢单,猛抢单,我想着自己一定要拿下站点第一,结果那天我真的破了站点纪录,98单,赚了将近1000块。这种成就感,肯定是流水线上打螺丝给不了的。”


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,2020年中国农民工月均收入为4072元,而据美团研究院发布的报告显示,全国骑手月均收入为4950.8元,比农民工平均收入高出近五分之一。


厂里也并不是赚不了钱。一般情况下,进厂无非是两个工种,普工和技工。扭螺丝、开关机就是普工,基本上谁都能做;技工要跟师傅学技术,比如磨机床,工龄越长越吃香,月薪上万的也有不少,但得沉下心来学习、耐得住寂寞。


葛较瘦有过一个做技工的机会,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。“一旦走上这条路,可能一辈子都要呆在厂里了。”葛较瘦刚满24岁,他不敢想象这样的生活。


很少再有年轻人愿意长时间呆在厂里,“一辈子”更是个难以想象的时间长度。深圳一家劳务派遣公司的负责人告诉界面新闻,最夸张的情况下,月初给一家电子厂送进一批普工,月末可能已经换了三拨人。


离开工厂不止是为了钱。许多出走工厂的女性都面临带孩子和赚钱的平衡难题。龚丽每天5点半必须到幼儿园接小孩放学,领导曾想提拔她为生产主管,她一度因为担心无法平衡家庭而考虑拒绝,即便升职意味着更高的工资。最后工厂决定给她方便,每天给她半个小时的接放学时间。


外卖行业也迎来了更多中年人。31岁的陈强也跑众包,两年前他在地铁口摆摊卖生蚝,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能卖八九千。被城管收过两次车后,身边也有人劝他进厂,但他权衡过,做普工钱太少,年龄没有任何加成;当技师还要学习时间,他觉得自己熬不起了。


葛较瘦的站点每个月都有人离开,但永远都有新人来。“努力就可以月入上万”的招聘口号,对年轻人始终有诱惑力。